发布于:2016-04-13 已被阅读:67次 【书评园地】 : 历史地理
天台宗实际创始人智顗
作者: 佚名

 

  释迦牟尼是佛教的创始人,是中国佛教各宗共同尊奉的祖师,然而对中国的八宗一派,从理论影响的角度来说,更为直接者则是龙树。中国的八大宗,其中唯识宗属于大乘有宗体系,密宗属于大乘密法体系,余外的六宗,即天台宗、三论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和律宗,都属于大乘空宗体系,而这个体系的集大成者,就是龙树,因此,龙树是大乘中观派的创始人,即此可见,他对中国佛教体系影响之大。这六祖的主要佛学观念,都是本着龙树,甚至三论宗和天台宗直接把龙树列为本宗的初祖。从严格意义来说,三论宗和天台宗也有一些区别,因为三论宗是完全依据龙树的观念来立宗,而天台宗则是对龙树观点进行了选择性的集成,但无论怎样,从哪个角度来说,龙树都对中国佛教影响巨大,而本文所谈,则是天台宗,而在这一宗把龙树列为了初祖,虽然龙树是印度高僧,但讲到天台宗,仍然要从他讲起。

  龙树又译作龙猛和龙胜,他在印度也被视为佛教史上极其重要的人物,甚至有“第二代释迦”的称誉,他的大乘佛教思想开启了整个佛教史上的新纪元。朱封鳌在《天台宗》一书中说:“龙树的思想,从纵深的角度来说,他以缘起性空的中道理论,直追不可言说的诸法实相;从横广的角度来说,是以般若波罗蜜甚深智慧,统摄六度万行,涵盖了一切修行法门,彻底扫除了小乘部派佛教内部的纷争,贯通了‘部派佛法’和‘大乘佛法’的鸿沟,展示了佛教进一步向前发展的趋势。”

  龙树一生写了大量的著作,所以他有“千部论主”之称,但他的著作,大部分都失传了,而遗留下来的这些论著,其中有二十部翻译成了汉文,而龙树著作的主要翻译者,就是鸠摩罗什,尤其其中的《十二门论》和《中论》,成为了三论宗的三大宗经中的两部。龙树的大乘中观,可以用他所著作的《中论·观因缘品》中的《归敬颂》来总结:“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这二十字中竟然有八个“不”字,因此这句话被业界称之为“八不中道”,又称“八不正观”或“八不中观”,是龙树学术观念的精髓所在。

  但也有人认为,这“八不”中其实第一句的“不生亦不灭”中的“两不”,就已经涵盖了后面的“六不”,似乎以第一句来凝练龙树观念,就已足矣。但也有的相关解释并不这么看,认为以前“两不”来涵盖龙树的中道者,是对智慧较高的利根者所言,但是对于钝根者,仅说前“两不”还是不能理解,所以要把后“六不”再进一步说出来,因此,只有把这“八不”合在一起,才是龙树中道的完整观念。

  龙树的大乘中观对印度佛教界影响极大,后来经过鸠摩罗什等人的翻译,他的著作也在中国佛教界渐渐流传,而他的思想也同样影响了中国佛教的整体格局。以往认为,鸠摩罗什所译之经,大多是偏重于空宗,因为他本人也是空宗观,蒋维乔先生有另外的看法:“罗什所传佛教,决非如后人之所揣测,谓为偏于空宗者;于其所译《法华经》,可以知之。其所传佛教来于南方,一方以倾向于空的状况,遂成禅宗;一方以中道之旨,化成天台宗;亦决非偶然。当是时:尚无三论宗、四论宗名称;专说罗什传译之空者,则有《三论》播于南方;不仅说空而积极说明中道者,则有《大智度论》行于北方;所谓古来《四论》学者以称号,似以北方之学者为主;纵谓《三论》为禅宗,《四论》为天台宗,亦非过当。”即此可知,鸠摩罗什的翻译对中国的宗派形成,有着多么重大的影响。

  中国早期的高僧逐渐读到了翻译出的佛经,也包括了鸠摩罗什所译的龙树著作,而龙树的中观空宗思想也逐渐开始被中国佛教界所接受,其中北齐的慧文读到了龙树的《大智度论》,而由此产生了“一心三智”的观念,《佛祖统纪》卷六中的《慧文传》有如下记载:“师在高齐之世,聚徒千百,专业大乘,独步河淮,时无竞化。所入法门,非世可知。学者仰之,以为履地戴天,莫知高厚。”

  慧文有一位著名的弟子,法名慧思,这位慧思从二十岁开始学习禅法,而后连续十年,他每天诵读《妙法莲华经》,而此经正是后来所成立的天台宗的宗经。慧思最有名的弟子,则是智顗,慧思后来指示智顗前往陈朝去弘法,然而这两位大师的历史记载很少,只是到了后来,天台宗排列祖师,将龙树列为初祖,慧文为二祖,慧思为三祖,而四祖则是智顗。其实,到了智顗这里,才真正得以创建天台宗。

  吕澂先生在《中国佛教源流略讲》一书中说:“天台宗的主要思想导源于一心三观,而归宿到实相,这是形成于慧思的。”即此可见,吕澂认为天台宗的主要思想形成于慧思,然而吕先生又在后文中给出了这样的断语:“天台宗实际建立于智顗。”汤用彤先生在《隋唐佛教史稿》中说:“天台宗实因智者大师住天台山得名。盖智者大师,破斥南北,禅义均弘(荆溪语,见《统纪》卷七)。其教行乃南北佛法之结晶,因而树立一特殊之教派。”这里提到的智者大师,正是智顗的谥号。《中国佛教通史》中更明显地指出了天台宗和智顗的地位:“天台宗是中国佛教史上最早出现的宗派,同时也是第一个中国化的佛教宗派,其创始人是陈、隋之际的智顗。”

  虽然说,天台宗和三论宗究竟哪一宗是中国的第一宗?学界有不同的看法,但《中国佛教通史》用了“中国化的”这个定语,比较贴近实际,因为从佛学思想而言,即使三论宗的创宗时期早于天台宗,但此宗的思想是照搬龙树的观念,而天台宗虽然继承了龙树的主体思想,但在许多观念中予以了中国化,我们在这里不探讨这个问题。通过以上的论述可以看出,学界共同认为智顗才是天台宗的实际创始人,虽然说他也是本自龙树的思想,但我们所讲述的八大宗是中国的宗派,龙树毕竟是异域人,我们还是从中国的高僧讲起。既然龙树被封为了天台宗的初祖,那么,我讲述中国天台宗,总不能从四祖讲起,所以,我在这里称智顗为天台宗的创宗之祖,这个命名应该没有太大的争议。汤用彤赞誉智顗说:“智者大师博得两朝数帝、四方道俗之隆礼,必因其人格伟大,学行精宏,且即其著述亦甚富,但多为其门人所记。”虽然如此,但是智顗创造出了许多独特的天台宗理念,我们在下面再做相应的叙述。

  道宣所著《续高僧传》收有智顗的传记,这篇传记很长,约万字之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续高僧传》中最长的一篇,若以字数来推论,藉此可知,智顗在道宣心目中的地位,也可以看出智顗对中国佛教史的巨大影响。按照传中所说,智顗从出生就有着异兆,而后他去拜慧思为师,慧思见到智顗后感叹说:“昔在灵山,同听法华,宿缘所追,今复来矣。”《续高僧传》又写道:“即示普贤道场,为说四安乐行。顗乃于此山,行法华三昧,始经三夕,诵至药王品‘心缘苦行,至是真精进’句,解悟便发,见共思师处灵鹫山七宝净土听佛说法。故思云:‘非尔弗感,非我莫识。此法华三昧前方便也。’”由此可见,慧思对这位弟子是如何的看重。

  《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件奇异之事:“当拜佛时,举身投地,恍焉如梦,见极高山,临于大海,澄渟蓊郁,更相显映。山顶有僧,招手唤上。须臾伸臂,至于山麓。接引令登,入一伽蓝。见所造像,在彼殿内,梦里悲泣而陈所愿:‘学得三世佛法,对千部论师,说之无碍,不唐世间四事恩惠。’申臂僧举手指像,而复语云:‘汝当居此,汝当终此。”关于这件事,《续高僧传》中也有类似的记载:“语默之际,每思林泽,乃梦岩崖万重,云日半垂,其侧沧海无畔,泓澄在于其下。又见一僧摇手伸臂,至于岥麓,挽顗上山云云。顗以梦中所见通告门人,咸曰:‘此乃会稽之天台山也,圣贤之所讬矣。昔僧光、道猷、法兰、昙密,晋、宋英达,无不栖焉。’因与慧辩等二十余人挟道南征,隐沦斯岳。”通过这段记述可知,智顗因为把自己的梦境讲给弟子,而弟子告诉他,梦中的那座山就是天台山,于是智顗就带着二十多位弟子来到了此山。他们在此山遇到了早在此修行的高僧定光:“既达彼山,与光相见,即陈赏要。光曰:‘大善知识,忆吾早年山上摇手相唤不乎?’顗惊异焉,知通梦之有在也”,原来梦中的招手人竟然是定光,这让智顗大感吃惊,所以他认定天台山是自己的弘法道场。

  我们前面提到过,智顗的师傅慧思曾派智顗到陈朝传法,于是智顗来到了金陵。他受到了陈朝皇帝的热情接待,智顗在瓦官寺弘法八年,所传弟子无数,他在此被人们称为“东土释迦”或者是“小释迦”,可见其地位尊崇到何种程度。正在这如日中天之时,智顗向皇帝提出,要前往天台山隐修,就有了我们上面那段奇异故事。他的离去当然让众人不舍,于是智顗向大家解释了他要离开金陵的原因:“始济江东,法镜屡明,心弦数应。初,瓦官四十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百余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二十人共坐,减十人得法。其后徒众转多,得法转少,妨我自行化道,可知群贤各随所安,吾欲从吾志。”(《别传》)总之,这个过程是学法的人越来越多,而得道的人越来越少,并且这么多的学法者,也让智顗少了修行时间,所以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潜心修行,于是带着弟子去了天台山。

  关于智顗离开金陵前往天台山的真实原因,历史上有着各种猜测。一种说法是认为,智顗所处的时代正是北周五帝毁佛时期,北方僧众大量地来到了南方的金陵,使得佛教界的斗争变得很是复杂,所以他不愿意卷入这些内部争斗之中;还有一种观点是认为,智顗想去实行佛教中的头陀行;再有一种观念,就是他想静下来创立出一个独特的佛教教派。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智顗还是离开了金陵,最终在天台山,以大约十年的时间,创出了首个中国化的佛教宗派——天台宗。汤用彤在《隋唐佛教史稿》中说:“中国最初成立的佛学宗派,是一般称为天台宗的一派。它形成的中心地点在浙江天台山,因而得名。创宗者智顗,曾住在天台,并死于其地。”但是这里我有一个小小的困惑,那就是,中国佛教宗派的八宗一派除了天台宗之外,都是按照教理来起本宗之名,唯有天台宗以山来起宗名,也就是以地名来命名宗派。为什么只有天台宗是这种做法?我还没读到信服的答案。且不管这个名称的来源,智顗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正因为他做出了这等贡献,《中国佛教通史》中对智顗予以了高度的评价:“天台宗的创始人智顗在天台宗史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整个中国佛教史上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被称为‘智者大师’。他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创立了中国佛教史上第一个中国化的佛教宗派。他之创立天台宗,标志着中国佛教从南北朝的学派佛教时代进入了隋唐的宗派佛教时代。在天台宗之后,中国佛教的各大宗派相继建立。”

  那么,智顗是怎样创立这个宗派的呢?

  在南北朝时期,中国的佛教分为南、北两大学派,当时的南方注重佛教理论的研究,用专用名词来说,则是南方看重佛教义学,北方更加看重禅定实践。中国的语句喜欢南北对称,因此这种现象被称为“南义北禅”。当然这只是大略的分类,其实南北两派中间,里面还有许多不同小的教派,可能智顗认为这么多的教派并不利于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于是他想把“南义北禅”的思想统一,再加上自己的实践,创造出一系列的理论名词,这些独特的名词构成了天台宗的基本教理,为此而产生了天台宗这第一个中国化的佛教宗派。用蒋维乔在《中国佛教史》中的说法则是:“天台宗之教义,简单言之,即三谛圆融、一念三千之谓;其精奥处,则在荟萃自来学者之说,加以判释;使此道理,充实弥满;此实天台大师为后世崇仰之特点也。”可见,后世看重天台宗者,正是智顗所发明的这些独特观念。

  智顗圆寂于隋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智顗在圆寂之前,跟弟子们说:“吾当卒此地矣,所以每欲归山。今奉冥告,势当将尽。死后安措西南峰上,累石周尸,植松覆坎,仍立白塔,使见者发心。”(《续高僧传》)智顗将自己的安葬方式都交待给了弟子,命弟子们将其整身入塔,并且要求弟子们在自己圆寂之后不要哭泣、不要穿丧服等等,《续高僧传》上说:“春秋六十有七,即开皇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也”,然而大多数文献上都说智顗的年岁是六十岁,不知何以差了七年。然而不管是六十年,还是六十七年,智顗对佛教的传播,确实做出了自己很大的努力:“顗东西垂范,化通万里,所造大寺三十五所,手度僧众四千余人,写经一十五藏,金檀画像十万许躯,五十余州道俗受菩萨戒者,不可称纪,传业学士三十二人,习禅学士散流江汉,莫限其数。”智顗圆寂之后,他的弟子们按其所嘱,把他的遗体运回了天台山的佛陇,并在此建起了肉身塔及塔院,这就是后来的真觉寺,但人们更多的仍然称之为“智者肉身塔院”,而此处又称为“塔头寺”。

  智者塔院、智顗真身塔位于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天台山北麓金地岭和银地岭衔合部山坪上。从路桥镇乘中巴车前往天台县,到达路桥长途车站时刚到中午十二点,买到了十二点半前往天台县的车票,吃饭已经来不及,花五块钱买了根玉米,跟摊主要了根竹签子插着玉米吃。玉米的个头要比自己上小学时小了许多,当时的价格才一毛钱一根。旁边有个小摊儿卖甘蔗,他的卖法很特别:将甘蔗剥皮后,裁成一寸一寸的小段,这样不用啃就可以一截截地放在口内,这种吃法叫我喜欢。虽然这是我喜爱的水果,但出门在外抱着一根甘蔗啃来啃去,多少有失文雅,但从来没有想到甘蔗还可以这样方便地吃。我问价格,摊主说,十块钱一袋,你要八块钱给你吧。于是我递上十块钱,谢谢他的照顾,但同时告诉他,那两块钱不用找了,算是我对这种方便吃法的建议。

  十几个座位的小中巴,可能是车的减震器出了问题,在并不很差的路面上时不时地颠得我整个身子从座位上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下,差点把刚吃下去的玉米和甘蔗汁吐出来,好在过了一会儿我就掌握了坐这种车的技巧:紧盯前方路况,看到稍微不平处马上拱起身子让屁股离开椅面些许,立即就能得到缓冲,这是我从小骑马得到的技巧。

  汽车进入了天台县城,县城的面积比我想象的略大,我住进了当地的政府招待所,当然,这些招待所现在也都改称“宾馆”了,虽然这样的宾馆软件和硬件都无法跟它所标的星级相比,但房间确实很大,我性格上的好大喜功,使得我喜欢住敞亮的屋宇。安置好后,我在宾馆门口包了一辆出租车,请他送我前往智者塔院,并且要求他原地等候,再把我送回到宾馆。这是我近几年寻访的经验,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所到之处,是否还能够打到返回的出租车,如果就此把出租车放走,很有可能我就再也无法继续行程了。这趟的寻访,再次证明了我的预见性。出城不远就驶入山区,车在山路上盘行,路上看不到任何标牌,从国清寺路过,从寺院到这个塔院,有十余公里的山路,一路上行,翻过几座山后爬到了另一座山的山顶,沿途除了青山未遇到路人,行到无路处,司机带我走上登山的石阶,他说自己小时候来过此地,在一个山顶上,看到了用粗石砌起长满青苔的围墙,这个围墙很有古意,正前方看到的是一个碑亭,碑亭内无碑,仅有一块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铭牌,名称是“智者塔院”。碑亭的正对面即是塔院的正门,然正门却紧闭着,从侧旁的小径绕过进入院内,山门的匾额写着“真觉讲寺”。

  进入院内,正前方的大殿匾额写着“智者肉身塔”,进入殿内,殿正中有一座新雕刻的佛塔,塔上方的梁上挂着数个匾额,有“东土迦文”、“灵山未散”、“法门锁钥”等等。塔分四层,用汉白玉雕造,正中摆着一座小佛,两侧的落地花瓶里插着塑料花,塔后的山墙上挂着一些大师的相框,其中有幽溪大师、四明大师等等,细细看过,原本这里排列的是十七位天台祖师画像,而智顗的这座肉身塔从外观看,颇觉得眼熟,细想之下,似乎跟杭州的永明延寿塔极其相像,回来查资料方得知,后来的永明延寿塔,就是照着智者大师肉身塔而制作的。整个寺庙内除我和司机外,未见到游客,大山之上很是安静,在院中看到一株桃花,已然绽放,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看来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说。

  章安、荆溪、幽溪三位高僧墓位于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天台山北麓智者塔院旁。根据资料记载,三位高僧的墓在塔院附近,然而在塔院内寻找一番,看不到踪迹,院内同样也看不到僧人,转到侧旁的僧房,仍无人影,又进入了厨房,两位妇女正在里面包饺子,饺子的个头很大,有点像北方的蒸饺,我很好奇里面包的是什么馅儿,看了一眼没有看出究竟,我对自己的邪恶念头表示了忏悔,然后向两位妇女请教三位高僧墓所在,其中一位告诉我在院外的下方,于是走出山门沿着石阶下行,果真看到一个小院落,然而院落却锁着门,站在山坡上向内张望,院内仅有一个小水池,看来是放生池,但放生池为何要锁门,则不得其解,无意间看到放生池上方的一块平地上有两位僧人坐在石凳上负暄聊天,走上前向他们请教,其中一位说不知道,另一位接着话头说:“转过山侧就在山侧旁的路边。”谢过这两位,我跟司机向山路走去,刚走出二十多米,听到僧人在后面喊话,问可否同去,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从塔院的侧边小径前行,不足二十米,在路边就看到了三座高僧墓,三座墓的形式和大小完全相同,均是沿山体围成半圆状,直径应该在十米大小,只是后半部分已融入山体,前面的圆弧部分则是用不规则的石块垒起,高近两米,每个半圆弧的前面立着一块两米高的圆头碑,第一块刻着“唐天台记主荆溪尊者湛然大师之塔”,第二块碑上面的字迹几乎被苔藓全部遮蔽,只能隐约看见“幽溪”二字;第三块碑则刻着“唐结集宗教章安尊者总持灌顶大师之塔”。然而面前的这三座墓显然都不是塔,带我前来的那位年轻和尚说,当年的三座塔在“文革”中全部被砸烂了,这是后来修复的,所以已经不是原貌,我注意到在每座碑前的石阶上都放着一束枯萎了的鲜花,花束外包着的玻璃纸同样都是天蓝色,看来是同一位朝圣者所敬放,我后悔自己忘了带几束鲜花来摆在墓前。我向这两位僧人道谢,跟司机掉头离去。渐行渐远之时,我掉头回望,仍然看到那两位带路者,默默地站在墓前,身体的姿势依旧没有改变。

  天台宗的宗经是《妙法莲华经》,此经又简称《法华经》,按照唐智昇《开元释教录》中的记载,《法华经》“前后六译,三存三缺”,而在中国流传最广的《法华经》,则是鸠摩罗什的那个译本,而智顗正是根据罗什的这个译本,创立了天台宗的思想体系。智顗对天台宗的理论贡献,是由他的三部著作构成的,即《摩诃止观》《法华玄义》和《法华文句》,这三部著作即是著名的“天台三大部”,而这三大部中的其中两部书,都是直接通过解读《法华经》来得以构成独特的思想者。在释经方法上,智顗创造了“五重玄义”和“消文四意”,但天台宗的基本教义被归结为八个方面:“教观并重”、“五时八教”、“三谛圆融”、“一念三千”、“性具善恶”、“一心三观”、“圆顿止观”和“六即佛”。关于这些教义,我试着对其中两个做一下简单的解读。

  我们先说“教观并重”,这里的“教”字,则指的是释迦牟尼所传下来的教法,这属于佛教理论,而“观”字指的就是佛教的修行实践,“观”字在佛教的修行方法上被称为“止观”,而“教观并重”则是强调理论和实践都有同等的重要性,而不要做一方面的偏废,用今天的通俗说法,应当是理论与实践两手都要抓,同时两手都要硬。

  而“五时八教”则应当算是天台宗的判教体系,这“五时”分别指的是:华严时;鹿苑时;方等时;般若时;以及法华、涅槃时。以我的看法,这五时是层层递增,由浅入深的过程,因为佛陀成道之后,在二十一天内讲述了《华严经》,但是佛陀担心普通众生难以理解《华严经》里所讲的艰深佛法,于是只能对一般的僧众或者叫初学者,先说一些浅显的佛理,于是这就进入了“鹿苑时”。“鹿苑”是一个地名,又名鹿野苑,佛陀在此向众人说法十二年,在这里主要讲的是四部《阿含经》,即:《增一阿含经》《长阿含经》《中阿含经》和《杂阿含经》,因此“鹿苑时”有时也称为“阿含时”,这四阿含都属于小乘经典。在“鹿苑时”之后的八年内,佛陀又开始讲《维摩诘经》《胜鬘经》等大乘佛教经典,这些经都属于大乘佛典,是专门适用于有小乘基础的人来听讲者;“方等时”之后的二十二年内,就进入了“般若时”,在这个时段,佛陀开讲《大般若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等等;从“般若时”之后到佛陀圆寂前这八年内,佛陀开始讲《妙法莲华经》;到最后圆寂之前的一日一夜,又说了《涅槃经》,所以这个时段被称为“法华、涅槃时”。一路推论下来,原来天台宗所尊崇的《妙法莲华经》是佛陀所讲最为深奥的部分,对于这“五时”判教,用智顗的话来说则是:“华严广明菩萨行位;三藏(鹿苑时)偏说小乘;方等破小显大;大品(般若时)历法遣荡会宗;法华结撮始终,开权显实;涅槃解释众经,同归佛性常住。”

  以上说的是“五时”,而“八教”又分为两部分,即“化仪四教”和“化法四教”。“化仪四教”则指的是:顿教、渐教、秘密教和不定教;“化法四教”指的是:藏教、通教、别教和圆教。佛陀在说法时,考虑到了众生的根基有深有浅,所以他要用不同的深浅度来讲给程度不同的人听,因此,智顗认为“众生机缘不一,是以教门种种不同”,而“化法四教”是整个天台教观的精髓所在,在这里就不展开细说了。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则是“一念三千”,智顗在《摩诃止观》中,将“一念三千”做了如下描述:“夫一心具十法界,一法界又具十法界、百法界。一界具三十种世间,百法界即具三千种世间。此三千在一念心,若无心而已,介尔有心即具三千。”对于智顗的这种说理,《中国佛教通史》中将这种观念进行了数字化的解构,我觉得这种解构方式很有意思,故而将其抄录如下:

  1. “一念心”具十法界(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声闻、缘觉、菩萨、佛)。此是10×1=10。

  2. 十法界中的每一法界又具十法界(它自己及其他九界),这叫“十界互具”。“十界互具”的结果就有了百法界。此是10×10=100。

  3. 百法界中的每一法界又具三十种世间,这样百法界即具三千种世间。此是30×100=3000。

  由于一法界有三种世间,而一法界又具十法界,这样一法界实际上就有三十种世间(30×100=3000),这就是智顗在《摩诃止观》中所说的“三千”的构成方法。

  呵呵,这么看上去,是不是很有意思?看来智顗在形式逻辑方面,也同样很有智慧,故蒋维乔说“一念三千之观法,创自天台大师”,看来,这种算法的确是智顗的一个发明,但蒋维乔同时说“(一念三千)亦不外三谛圆融之理”,而这“三谛圆融”也是天台宗的重要教理,“三谛”指的是空、假、中,“圆融”则指的是这三者之间的相互排列组合:“即空、即假、即中;即假、即空、即中;即中、即空、即假”。一口气读下来,很像是在读绕口令,然而这个绕口令却是天台宗对大乘空宗中的最重要观念——“空”的一种深度解说,而《中国佛教通史》认为:“‘三谛圆融’思想乃是对龙树《中论》‘三是偈’的最好注脚”,这里所说的龙树“三是偈”,指的是:“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这句话中用了三个“是”,所以被称为“三是偈”。

  余外,在智顗所创的天台教义中,还有许多重要的观念,而更为复杂的是,智顗将这些观念还能找出不同的排列组合,形成了极其庞大的教观,这里就不一一展开细谈了。总之,智顗是一位伟大的人物,《中国佛教通史》中说:“智顗通过对《法华经》独特的‘科判’和解释,创立了一个庞大的佛学思想体系,这个思想体系就是天台宗教义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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