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于:2014-01-06 已被阅读:67次 【书评园地】 : 热门排行
《陈可辛:自己的路》
作者: 遆存磊

很少有香港导演会纠结于自己是否拥有电影“作者”的身份,因为这在香港电影的整体环境中几乎是个奢望。如许鞍华曾说,很认同台湾导演侯孝贤、杨德昌,但终究成为不了如此的创作者,“因为我听他们对电影的要求,与我自己,或是很多香港电影导演的要求是不同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陈可辛,他是一个风格化的导演,却并不固执于电影“作者”的“签名”,而是在所处时势与环境的流变中做出相应的变通;他不介意拍类型片,但尽力避免自己泥足深陷商业化一隅,处理好艺术与商业的平衡,在作品中既考虑市场与观众的所需,亦有自己长期坚持的创作理念。陈可辛还是一个全才的电影人,他作为监制的名声与其导演的身份相比不遑多让,甚至有超越之势。在香港电影人北上拍片的潮流中,陈可辛是走得比较成功的一位,自然,亦总有得与失。这样的一个总结与检讨,在《陈可辛:自己的路》一书中,以深度访谈与评论的方式,获得巨细靡遗的呈现。“赢是自己,输也是自己”,这是陈可辛自己的话,其实与此同时,香港电影的一脉亦在电影人的实践路途中折射出曲折的影像来。 置于港片中,陈可辛作品的特出之处,大约在于其浓郁的“中产口味”。刚出道与UFO时期,陈可辛不拍流行的动作片、警匪片,也不愿为艺术而艺术,而只想制作“很贴近生活的东西”,于是有了《双城故事》、《风尘三侠》、《新难兄难弟》、《金枝玉叶》、《甜蜜蜜》等作品,被称为符合“中上环”审美的都市故事调子。从中可以看出陈可辛的趣味及关注点所在,生活本身是他所不愿抛离的,人性的复杂面向与时时处于尴尬境遇抑或潜或隐地在其创作中出没,即使在他日后的转向中这些特征也并未丧失。如《三更之回家》,灵异电影的外壳下是令人泪泫的凄美故事;《投名状》,将邵氏的动作片改造为灰头土脸的兄弟情义与背叛之纠葛,拉入生活的尘土中;《武侠》,原本无现实柴米油盐生活的江湖人物落地为民,增加了细节的质感。陈可辛的拍片足迹涉及香港、内地、东南亚、美国,类型也由都市片逐渐遍及五花八门,但只要由他主导或参与,不管是以导演身份或监制,其创作理念总会渗透到电影作品中,不是“签名”,而是一种隐性的标记,需要细细地识别。 漂泊感与异乡情结,同样在陈可辛的创作中挥之不去。我们最熟知的《甜蜜蜜》,是在香港的外乡人故事,张曼玉和黎明的角色自内地至香港,又辗转美国纽约,情感亦漂泊无依,虽咫尺而天涯,还好有一个温暖的结局。《双城故事》、《嫲嫲帆帆》均在故乡与异乡之间纠缠,更奇特与惊悚的是《三更之回家》,黎明再次饰演一位内地移民,与“鬼妻”相依相伴、不肯离弃,将那种异乡感放置于如此的境遇,直教人惊心不已。陈可辛后来到内地拍片,制作有三部电影:《如果爱》,金城武与周迅的背景板是北京、上海双城,漂泊的窘困生活与功成名就后的“纸醉金迷”,反差之大可以想见,男女主角的分与合尽数展开;《投名状》 中的庞青云,在官兵与土匪之间首鼠两端,尴尬地陷入边缘的境地,两头无法讨好,只能落得个被刺的下场;《武侠》,甄子丹的角色是一个逃避者,直将他乡认故乡,可惜他的亲朋故友是放不过他的,要在搏命厮杀中才能使异乡的生活安定下来。陈可辛于漂泊感的执著一至如斯,未免令我们惊讶,其实这与他的身世背景是息息相关的。他的父亲陈铜民是泰国华侨(亦为电影从业者),陈可辛自幼随父在泰国与香港之间迁徙,甫成年便去美国念书,后来假期回港,偶然进入电影业,就一直做了下去,以后还有去梦工厂拍摄一部美国电影 《情书》 的经历,直到近年北上来内地。陈可辛的迁徙体验如此丰富,而他显然对此亦感触颇深,会然于心内,表露于艺术作品,大约是一位创作者倾吐的最佳方式了。 在北上发展的香港导演中,若说自港片到合拍片的转换应对上,陈可辛显然是成绩相当突出的一位,他的游刃有余具备一种示范的效应。这其中的关窍在于陈可辛知道须放弃什么,同时亦要坚守什么。港片在内地往往水土不服,陈可辛发挥了他一向擅长的平衡能力,舍弃香港的本土情调,营造普泛性中国或想象性中国的景观,且坚持对人性复杂性的认知,在各种类型的作品中加入自己的创作理念。他的意义,以一位香港电影人的说法:“陈可辛的转型,就不只是说从作者型工匠到大片工匠兼策划的转型,也是在说他自己:由一位导演,变成一种方法。” 自导演而方法,陈可辛的光影维度不可谓不广,他自己也说:“路走到这里,是我自然的选择,也是被选择。”这是陈可辛的性情及气质与整个电影环境的契合,是幸事,也是陈可辛之辛苦电影路要持续走下去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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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文汇读书周报